日籍畫家鹽月桃甫(1886-1954),是第一位將早期日本油畫技巧與素材引入臺灣的美術教育家(鹽月於1921年渡臺後擔任臺北一中及臺北高校的美術教師),影響當時的在臺日籍畫家及臺灣本土第一代西畫家,成為近代臺灣油畫創作的「播種者」。
鹽月也是催生日治時期官辦「臺灣美術展覽會」的創立者之一,且是唯一一位16回臺、府展全程擔任「審查員」的導師級畫家,在彼時仍缺乏美術館及美術學校的年代,長期引領臺灣西畫的風格走向,對於日後臺灣美術的發展影響深遠。
身為日治時期描繪臺灣原住民圖像的「先覺者」, 鹽月桃甫更是當時最鮮明的「蕃人繪畫者」。臺展西洋畫部第一件原住民圖像創作,即是由鹽月桃甫率先提出。他也是歷屆臺展出品最多原住民作品的畫家,原住民繪畫幾成為其標籤,並以此作為追求「地域色彩」的命題,帶動風潮;出品於1932年第6回臺展的〈母〉,為鹽月桃甫「巨碑式」的代表作。這件深具批判性色彩、描繪「霧社事件」原住民母親護衛稚兒的巨作,被視為是「人道的嘶吼」。鹽月桃甫的學生、前輩畫家許武勇曾說:「當時有勇氣膽敢描繪此主題的畫家,只有鹽月一人」。李梅樹也曾在其發表之評論中,指出該作品中母親的姿態,「讓我們看到一位色彩畫家內心抱持的感動」。
除了繪畫以外,鹽月桃甫還被譽為是「臺灣裝幀藝術的始祖」(策劃主導《民俗臺灣》編務的民俗學者池田敏雄所言),他堪稱是近代臺灣美術設計史上,最早從事書刊裝幀設計的畫家之一。1923年出版的《生蕃傳說集》,其封面及內頁的原住民圖騰版畫,是臺灣首度出現的原住民神話傳說題材插畫作品,而這正是出自鹽月之手。
鹽月桃甫也曾見證臺籍前輩畫家(包含李梅樹、顏水龍等人)於1934年共同發起的「臺陽美術協會」的創立,並不時撰文引介本地新興畫會團體及新進美術家(如顏水龍等)。他亦曾接受李梅樹的邀請到訪三峽,成為李梅樹故宅的座上賓。李梅樹紀念館迄今仍妥善收藏著鹽月桃甫相贈的原住民油畫作品,及鹽月寫給李梅樹的往來書信。在臺灣前後居住長達25年(1921-1946),他在深耕臺灣美術之餘,臺灣風土的一切,也深刻影響著鹽月,並內化為其自身作品的養份與內涵;即使戰後回到日本之後,仍可在鹽月的創作中,不時見到「臺灣」的影子。
然而,即使鹽月桃甫對於臺灣美術發展的貢獻與影響至鉅,但他卻是一位臺灣美術史上幾乎被遺忘的美術家。
由於時局的變遷,二戰結束後,鹽月桃甫被遣返回日本(1946年3月),他在臺期間的作品幾乎都留在臺灣,但這些作品卻因逢天災人禍等因素損毀或佚失,大部分皆已不存在。時代的斷層,作品的流失,加上戰後不久畫家生命的隕落(1954年1月),使得鹽月桃甫終究成為立石鐵臣所形容「最孤獨的藝術家」。立石鐵臣除了為鹽月桃甫未獲公允的歷史評價叫屈,也曾語重心長地提醒後人,「不能忘卻鹽月先生推進臺灣美術發展的重要貢獻」。
有鑒於此,李梅樹紀念館繼去年梅樹月舉辦「灣生畫家--立石鐵臣特展」廣獲迴響之後,今年的梅樹月,接續舉辦以「鹽月桃甫」為主題對象的展覽活動。展覽內容聚焦於鹽月渡臺期間的作品,透過學者專家們的協助,及各項管道的蒐羅,廣泛邀集尚殘存散逸於臺灣各地的鹽月作品共聚一堂,輔以部分文物及影像的呈現,透過點滴涓流的匯聚,嘗試拼湊出鹽月桃甫的藝術原形。
值得一提的是,由國立臺灣博物館庫房長年保存的〈邦查國人引見圖〉,是鹽月桃甫現存最早的原住民繪畫,也是鹽月描繪臺灣原住民於1608年首度訪日與德川家康會面的歷史畫;該作品經塵封數十年,作者和畫題原本已被遺忘,前陣子方由學者專家調查研究確認為鹽月桃甫1923年之作,梅樹月將首度於李梅樹紀念館公開展示。
除此之外,李梅樹紀念館也特別向日本宮崎縣鹽月家族洽借鹽月桃甫戰後作品跨海來臺展出,共同為這位「臺灣近代美術史上不可或缺的靈魂人物」,進行一場歷史性的回顧。